溫玉

【君奉天中心】灼雪

 昊法修堂24h庆生活动。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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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父，离经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亚父。”青年身着紫白，语气温和恭谦，向眼前的尊者轻轻作了一下揖。

　　“嗯，你说。”君奉天常年背着一把古朴长剑，衣袂如雪，神色肃正。他以为玉离经要请教剑法，便淡淡应下。

　　青年小心翼翼试探道：“不知道亚父是生辰是……？”

　　“不必。”君奉天冷声打断，“你今日的功课可都做完了？”

　　“是，已经完成了……”玉离经直冒冷汗，他虽料到会碰壁，但没想到君奉天态度会如此坚决。不过经过长期相处，他并没有立刻放弃，而是争取道：“每逢生辰，亚父都会派人送来礼物。是以……离经希望也能为亚父庆生，方不至于歉疚。”

　　“……我既是你的长辈，此为是应该的，无需你报答。”君奉天却没吃这套，“若没有别的事要问，就退下吧。”

　　“亚……”玉离经还想再劝说，君奉天已背过身去。昊正五道处德风古道高地，时有冽风刮过，如劈如削，吹得君奉天袂角飘摇，清冷孤寂，似下一刻就要乘风归去。

　　玉离经在心中叹了口气，垂首道：“是，离经告退。”

　　君奉天回了寝居，坐在板凳上为自己倒了杯水。居山之高，水烧开的温度也低，他又做不出拿天焰怒炽加热食物这种事，故而一年四季常饮凉水。冷泉下肚，蓦地，他又想起离经方才的问题。

　　“生日么……”他看着茶杯里的倒影，鹤发庄严，昔日少年桀骜意气，尽消匿于紧锁的眉间。

　　他许久没有过过生日了。自离开云海仙门，数百载光阴匆匆而过。他每日站在昊正一道前，看流岚，看飞鸟，看天地寂寥，星河日转。他甚至快忘了自己的生辰。

　　君奉天努力回想着。他的生日，好像是。

　　十月廿九，临近冬至。

　　云海仙门早就下过不知多少场大雪，云鲸之上一片晶莹剔透，宛若冰雕做成的堡垒。下山的路变得又险又滑，玉逍遥又不爱在寒冷的冬夜里出门，故而他俩熬夜的次数急遽减少，君奉天的作息更是恢复得规律又健康。

　　他醒在卯正时分，伸了个懒腰利索起床穿衣，正披着外袍就听院外吵吵嚷嚷。

　　“诶？诶！小默云，你手里拿的什么，神神秘秘的，给师兄看看！”

　　“大师兄你别闹！小心给我碰碎了！闪开！”

　　君奉天抽抽嘴角，大清早的，这两人真是有活力。他加快了绑系腰带的动作，待穿戴完毕背上正法站在门前，深呼吸一口气，默默告诫自己，打开门无论场景多离谱都不要动手。嗯。

　　他把手伸向门栓。

　　“咚！——”他刚拉开一条缝便感有巨物重重撞在了门上，推得他猝不及防被压倒在地。

　　“哈哈，小默云，早告诉你要乖乖投降了，还不是被我拿到了！”玉逍遥一屁股坐在柔软的地方，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紫檀木盒。

　　默云徽倒下的时候脑袋磕到了凳子腿，此时正抱着头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女高音尖叫：“大师兄你小心点！这是我给二师兄的生日礼物！我要当第一个给二师兄的人！”

　　“喔——是给奉天的啊。”玉逍遥拉长了尾音假装恍然大悟，他扫了一圈屋内疑道，“不过，奉天呢？”

　　“玉……逍……遥——！”

　　玉逍遥听到身下传来隐忍又不失暴怒的熟悉声音，往下一瞟，原来君奉天之前被他俩撞倒在地，而自己正压人家腿上。

　　“嘶……不妙不妙。小默云，接着！”玉逍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把紫檀木盒往默云徽身上轻轻一抛，噌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跑。

　　木盒在空中划出道让默云徽惊心动魄的弧线，最终还是安稳落在他怀里。默云徽抱着盒子抚了抚自己这一大早就被大师兄搞得心惊肉跳的心脏，一抬头二师兄已经拔了正法追上去了。

　　“诶！诶……唉，大师兄也真是，连二师兄生日这天也要孜孜不倦地找揍。”

　　小师弟很心累。

　　生日这天与平日没有太大不同。依旧是满当当的一天课业，上课睡觉，传纸条和练剑。只是下课后玄尊把他单独叫去了造化之间，不痛不痒地查验了几门功课，末了给了他一个青花瓷的药瓶。他握在手里就能感觉到灵气之充沛，打开一闻，便知是仙门秘宝，一枚便可增进五十年修为的造化丹。

　　“父亲……”君奉天语塞，虽然玄尊只字未提，但他想，这应该是玄尊给他的生日礼物。稀有且贵重，但他并不怎么想服用。

　　“退下吧。”玄尊道。

　　“是。”君奉天作了一揖，将瓷瓶收起离了造化之间。在回寝屋的路上碰到特来寻他的麟凤护法，笑眯眯地给他塞了两个红包。

　　“少主生辰快乐。”麟凤笑着说。

　　君奉天本不好意思收下，要退回去时麟凤护法已后退了两步，道：“这是我和应龙的一点心意，少主就莫再推辞啦。”

　　君奉天只好道谢。等他真正赶回院子里时，天色早已暗下，飘起了悠悠的小雪。他的头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白砂糖，走进屋子里发现桌上被人留了东西。

　　一个眼熟的紫檀盒子，是早晨被玉逍遥抢去的那个，上面贴着张纸条，言“默云徽敬赠”，打开来是颗碗大的夜明珠，昼视如星，夜望如月，百年难觅一颗这般纯净的奇珍。夜明珠下还压着张纸条，是玉逍遥龙飞凤舞的字迹：奉天，回来了就来我屋，生日宴！

　　君奉天收起了默云徽的赠礼，打开门往隔壁院去。他还没走到玉逍遥的房门口，嬉笑打闹声便和浓郁的熟食香气一齐扑进他鼻尖。

　　修仙者皆是五感通明的人，玉逍遥的神识早就捕捉到他的到来，门吱呀一声大开，扇起的风让雪花随之飞舞。

　　“二师兄，快进来！”他听到玉箫的声音。

　　于是他进了屋，看到玉逍遥不知从哪弄来张大方桌，玉逍遥背门，玉箫坐左，默云徽坐右，而朝门那一侧，是留给他的。

　　桌上支了个大铁锅，铁锅下有镂空的底座，燃着小火以保温。锅里是红烈烈的汤汁，沸腾着火腿、毛肚、牛肉、羊肉等各类食物，大多是肉食，偶尔几片藕片土豆飘过，想来这菜是玉逍遥准备的。

　　君奉天入座前，先向默云徽道了谢。

　　“谢谢你的礼物，小师弟。”君奉天说。

　　默云徽脸上一红，摆摆手：“二师兄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生日快乐！”

　　“奉天，你来得可真晚，要不是小妹拦着，我早就把这些吃完了！”玉逍遥抱怨着，偏头对玉箫眨了下眼。

　　玉箫轻轻捶了下他肩膀：“你要是动筷了，二师兄回来还吃什么呀？”

　　“好了，好了，久等了，大家动筷吧。”君奉天心中生起些许暖意，火锅之上雾气蒸腾，驱走漫漫长夜的严寒。

　　这场生日宴很快演变成饕餮大战，犹以君奉天和玉逍遥最为突出，他两人以筷为剑，明争暗夺，刀光剑影，目不暇接。倒是默云徽趁此捞走不少牛肉片，导致玉逍遥从跟君奉天的战局中撤身下来时，拿漏勺往锅里一捞，只剩些蔬菜叶碎豆腐。

　　“小！默！云！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呢！”玉逍遥大呼小叫。

　　“大师兄，是你自己不好好吃饭！”默云徽理直气壮。

　　君奉天看着这对吵吵闹闹的活宝无奈摇头，一抬眼玉箫递给他一个绑着蝴蝶结的包裹。

　　“二师兄，生日快乐，这是，我的礼物……希，希望你喜欢。”玉箫吞吞吐吐地说，或许是火锅太热，熏得她香颊通红。

　　“谢谢小师妹。”君奉天对她笑了一下，正要接过，玉逍遥凑了过来，脑袋枕在玉箫肩上，问，“什么好东西？大哥有没有？”

　　玉箫按着他脑袋往一边推，道：“你少来，有什么有，你不是嫌弃我的针线活？”

　　“怎么会呢！玉箫亲手做的东西，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奉天，你真有福。”玉逍遥冲君奉天挤挤眼睛，玉箫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四六不着的话来，拿一个肉丸堵住了他嘴。

　　君奉天捏了捏包裹，格外柔软，似乎是一条围巾。

　　酒足饭饱，一番喧闹后，总算消灭掉所有食物。玉逍遥让默云徽送玉箫回去，他叼着牙签懒洋洋撑着头，眼神不住往君奉天脸上瞟。君奉天知道该他送礼了，他却想让自己先开口讨——我偏不。于是君奉天坐着，面无表情地跟玉逍遥对视。

　　他们两人幼稚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还是玉逍遥撑不下去破功笑出声来，他说：“奉天，把剑拿上，跟我去院外。”

　　雪已停，院落积下一层薄薄的白毯。神谕出鞘，旋了个剑花被玉逍遥稳稳握在掌中。

　　“奉天，我的礼物是……皇儒大前辈的皇天之行御式，学不学？”少年眼底满是光亮。

　　“皇天之行？那不是皇儒无上的绝招吗？”君奉天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会？”

　　“嗐，以前在儒门待过几天，皇儒大前辈教给我的！”玉逍遥言之凿凿。

　　“你又没有拜入儒门，他怎么会教你？难不成……是你偷学的？”君奉天斜过眼觑他。

　　“瞧这话说的，谁敢在皇儒大前辈眼皮子底下偷学？没被逮住肯定是他默许的，不说了，奉天，接招！”

　　剑上青光乍破天明。

　　君奉天缓缓睁开眼。他在儒门已看过上万次日出，却始终难有一抹朝晖照进他心内。他自认赎罪之身，很少再发自肺腑地开怀笑过。儒门给了他第二个可以栖息到所在，可是他的两鬓早已不再鸦黑。

　　少年不识愁滋味，当时只道是寻常。

　　“君奉天。”他轻轻对自己说，“生日，快乐。”